野山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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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德空】金缕衣

德克萨斯入门的动作小心谨慎,仍踩了地上彩纸碎屑,沙一声响。在高度敏锐的她听来尤为刺耳,却在一室深长的呼吸声中消弭,淹盖于电视大屏上能天使犹在播放的迷幻电影。

 

喝醉的鼾声四下起,她迈过横七竖八的赤裸腿脚。屏幕上五彩缤纷,争相绽放,人物的嬉笑挤在调低的音量里向上乱迸,本该甜美无比,反倒因同她熟悉的某些腥甜味相近,而涌上作呕。


她一手捂住嘴,神经突突直跳,眼睛不受控地向上微翻,滚动,瞥过屏幕上斑斓迁徙的万花筒色块,一条红色的鱼从旋转万花筒中浮游出,瞪着眼,同她一道游过电视机前。她一摸额角,拭去一丝血痕。

 

放下手时,就看见空倚在房门上,正搭着一边手腕,看着自己。

 

德克萨斯自认足够安静,断不会惊醒任何人。空是一直在等。

 

酒意和伤寒在即,她头痛欲裂,一眼瞥去。那眼神绝非她本意(她此刻已脱力,而近乎漠然地反应迟缓),过往她仍未成型时,家族的人们偶然见她如此,也已毛骨悚然。空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,是源自看到平日不曾有的、令她惊愕焦急的变化,倒不是因为德克萨斯看上去阴沉得恐怖。

 

空顿了一下,又似坚定了,牵住德克萨斯的手腕,将她拉入房间。

 

她迈过门口,像尊铜像,直至看见空曲腿坐在床上,腰微微软塌,她心里跟着陷了一角。寂静中似有轰鸣,将某句话从万籁俱寂中浓缩,镇在她胸口——

 

我那般害怕作什么?

 

 

 

说来也奇,宗教在叙拉古没多少话语权与市场,宗教国家的人浸没入此地,也更愿在剧院终日昏昏欲睡。毕竟家族体系完善,触手可及,想远离也没法,拳头砸在真实的血肉,握住一团颤抖、粘稠、恐惧的鲜血,不比虚无缥缈的皈依什么教义,来得更有直入天国、位列仙宗的畅快?听教讲经,难不成叙拉古人还嫌现世横行的规矩不够多?此地绝大部分人作如此想,于是拳头、金银、演员,他们经由它们,摸着看不着的光荣传奇,脑里实感到了贫瘠,再塞不进任何真的与之沾边的东西。


火带走了那些人几辈子夯实的一砖一瓦,遗留深夜风里旋回的焦土。德克萨斯长久地无法入睡。火光中的断肢残骸,她见过一面或数面,或经年累月望着的脸庞,都在火中烧成黑炭,涂黑过往数十年模糊生活。龙门的日子,就像有别于在叙拉古践行法律似的、另一种别开生面的梦境。生日庆贺的礼花,大呼小叫,此起彼伏,不为了一个姓氏,一串文字而聚集干杯,明亮的眼睛们正看她。在那样的生日宴会上,她收到的那盘来自空的CD,仍摞在她枕头边。幸而今夜她无需从被刻录的轨迹上寻求和琢磨安宁。

 

那五指并拢,用只到指根的部分贴在德克萨斯的额上,她德克萨斯竟在几根手指下动弹不得,被轻缓放躺下——枕在空的双膝上。不可思议进犯她的神识,她半晌宕了机,表面毫无差异。那双手轻柔地沾了发热疏解的药膏,涂抹在她发间。空的手指没有她想的细嫩,上面有练基本功磨出的茧和疤。一些细细的痒。像柔滑的小白鱼,温游穿梭在她柔散汗湿的黑发间,被这袭漆黑,沉默的雾兜住了。


头晕目眩中,尖锐的痛搅合温热,闹得天花乱坠……她恍觉躺在地上。金色的大厅围着她蹦跳旋转。音符与乐器都在她面前排成队摇摆,流晃,演绎着金灿灿的上流人士的场合。


以往她对此,仅有厌倦,空虚,冷淡的怠惰,而今她竟感到这金光中有令她移不开眼睛的部分,因那身金缕衣,当时在空身上恰恰好,滑贴勾勒她少女曼妙的身段,裙摆像网,网住德克萨斯的脑海,就像广大得可以罩住宇宙的网纱那般,捕捞住德克萨斯。德克萨斯慢慢从地上坐起,蜷支起腿脚,抱着双膝,看着那些铜管交响乐器扭动,雀跃欢唱,她头次感到这些世间繁华的庸俗之物有了它们的价值——只有当它们围绕着空,与空融合为一时,她才能感到那金灿灿的、世人趋之若鹜的境地中的价值。


空羞赧地缩了缩腿(德克萨斯才反应过来,她的手不自觉探上空的腿,就像猫下意识摁住勾人的光点)她的耳朵若还是卡斯特的模样,怕是早已压得极低。血脉里德克萨斯对她的无形镇压似乎生了效,仿佛同她一道回归赤裸无遮蔽的远古。德克萨斯像是不带感情色彩,仅仅是抚摸一桩圣母塑像那样,平静,游神,手指轻轻擦抚过她的腿,借这塑像的柔软温度,泛红的血管,隐约的青筋,让自己平静下来。人的肢体,活着,温热,柔软的。

 

我那般害怕作什么?怕她摸出我的手是握刀的手,怕血腥气飘入此地?怕她询问秘密运送任务的细则,还是怕她不问?


歌声轻柔在夜里低涌,德克萨斯的身体松散,下沉,再度回到只有空在的金色大厅。那丛金发,缠绕在她大脑的柔软纤细的金丝,仅是看上去一扯就断罢了。

我会浮出香槟浇灌的金潭烂泥,离开围着过去跳舞颂赞的巨大僵尸的队伍,砍断套在脖上,要勒死我做成旧日木乃伊拖行的姓氏,伴随你的声音畅快呼吸,斩出理想的荒诞的痛快日子,去向你歌声伴我入眠的每个日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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